花袖

叶黄「笑忘书」原著延伸 完结章

〉 〉 〉06
等喻文州挂了电话之后，我兴致勃勃道：“鬼来电？”
“不是。”喻文州说，“叶秋告诉我，叶修有东西给我。”
“隔了一年才给你？差评啊果断。”我说。
喻文州蹙眉道：“叶秋没有详细说，他只说等会要来找我，把东西亲自给我。”
“亲自？”我摸了摸下巴，“很严肃的样子啊。”
喻文州点头：“应该吧。”
时隔一年才姗姗来迟的赠物，我好奇地想，会是什么呢？
叶秋来的很快，我猜打电话的时候他应该就已经到了楼下，他推门进入的刹那，我听见喻文州的呼吸慢了一拍。
我打量着眼前的叶秋，只看外表的话他真的跟叶修毫无差别，我撇嘴想，世人有睹物思人这一说，但放在了叶秋这里，大抵是睹人思人了罢。
叶秋手上捧着一个纸盒子，不算太大，他的眼角红红的，就像刚刚哭过一样。他把盒子交给喻文州，说：“哥哥去世之前把这个盒子交给我，他说一年之后再把这个给你。”
说完，像是无法忍受什么似的，转身走了。
我看着他的背影，不算高大，甚至可以说是消瘦，就像是叶修的背影一样，却承载了太多太多的东西。

“这是什么？”我问。
喻文州没有回答，他轻轻把盒子打开，向来稳定的双手微微颤抖着。盒子里面装着一个本子，一封信，和一张纸。
他慢慢拿起那张纸。
我好奇的凑过去，看着喻文州没有要阻拦的样子，心安理得的读起了纸上的内容：

文州，对不起。
当你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，我大概已经去世一年多了。
生前让你陪我演了一场戏，也许我真的太自私了吧，此时除了道歉也别无他法了。
但是我想，少天那个家伙，肯定不会按常理出牌的吧。
这个时候，他肯定没有如我所想的忘掉我，重新开始新生活吧。
那么，就当是我最后一个请求好了，把本子和信交给他。
此生，能遇到你们，是我最大的幸运，花光了我所有的好运气，所以没办法陪你们再走下去了。
我不信轮回，却在此时希望着真的有所谓的转生。
来生见。

信的最后画了一个Q版的小人，但是很丑，我想叶修在画画上所加的技能点数肯定为零。
唯一能看懂的，就是那个Q版的小人，在笑。
仿佛有风吹过河畔，刹那风轻云淡，我看见叶修不长的一生，在纸上完成了一个循环，从盛开到燃灭，最后化成唇边一抹笑容。
我轻轻叹息。
他终究还是那个战术大师之首，他终究还是那个叼着烟笑的淡然的斗神，他远远比我想象的更加高明，正如他远远比我想象的更加了解黄少天。

那封信以火漆封缄，是荣耀的logo，贯穿了他的一生的荣耀，将他与黄少天联系起来的荣耀。
我拿起那个本子，一个小小的牛皮纸的本子，犹豫了一下，我慢慢打开。
第一页上画着叶修风格的Q版小人，嘴上胡乱叼着根烟，旁边写着：沐橙说写日记很好玩，姑且相信她，我试试，就在少天生日这天开始吧。
日期是去年的8月10日，备注着：第4天。
我有点疑惑，第4天是指什么第4天？
接着往后翻，看得出来叶修对写日记的情绪并不高，每一页草草画个Q版小人，旁边写几句话。
但是毫无例外的，每句话，都跟黄少天有关。
“第5天，原来少天喜欢吃甜食，他牙齿会坏吗？”
“第6天，少天喜欢茄子，那种黏糊糊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？”
“第7天，少天穿白色的衣服没有他穿蓝色的衣服好看。”
“第8天，PK又赢了少天一次，他好像还要再来，我要不要干脆输给他啊？”
……
像这样的内容，占据了本子的一大半。
再往后翻，就是叶修的癌症被确诊。
他写着：
……今天癌症终于被确认了，有一种放松下来的感觉，我并不喜欢这种不能被认定的危险，最好是干干脆脆的。
兴欣有沐橙他们，会发展的很好的，只可惜我没办法等到沐橙退役的那一刻了。
家里有叶秋，他会陪着家人的，我真的很不孝吧，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好好跟他们聊过天。
荣耀肯定也会越来越好的，中国队也会继续闪光的。
这些我都不会担心，唯一担心的，是少天。
他太冷静，即使满口说着垃圾话但毫无疑问他每次都是场上最冷静的那一个，我想假如我死了，他会冷静的处理掉一切，然后来陪我吧。
这是我不想看到的。
和他在一起的几个月，是我最开心的几个月，我有这几个月的回忆留作几年就够了，但是少天不能，他还有很长的人生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
我要让他忘掉我，该怎么办呢？

后面所写的，是叶修的计划，让黄少天恨他的计划。每一页写的密密麻麻，写满了各类分析，自己的猜测，以及补救的方法。
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人，处心积虑，只为将爱人推离身边。

最后一页的顶上，备注着最后一天。
上面写着：
能够感受到癌症给我带来的痛苦了，很多时候身上会特别疼。
但是想到少天内心的痛苦，我就觉得，这点疼痛远远不够吧。
今天在机场看到少天了，他藏在椅子后面很高兴的样子，我突然觉得一切都好残忍。如果早点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，那么我当初一定会远远离开少天的。
可惜我没有学习占卜术，现在，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法来保护他了。
今天文州问我“你怎么舍得呢”？
我觉得，没有人比我更加舍不得了吧，也没有人比我更加舍得了。
今天是和少天交往的最后一天，也会是最后一次见面。
如果可以的话，我真的希望我的眼睛是相机，能够记录下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。
上天待我不薄，在我最后的日子里，还给我一个这么好的少天，还给了我这么一个好的回忆。只要有这段回忆，我就觉得，没什么可怕的了，比如死亡，比如疾病，我拥有直面他们的勇气。
文州给了我一张以前他帮我和少天拍的一张照片，应该是第六赛季结束后，蓝雨拿下冠军拍的。
如果一切，都能停留在那一刻，该有多好。
少天，再见了。

我合上日记，封面的牛皮纸上，有着新鲜的水迹。
我以为我所看见的结局，所看见的全部，不过是海面上巨大冰山的一角，暗沉沉的水下，翻涌着更多我不知道的东西。
许多人，面对死亡，或者是害怕的痛哭流涕，或者是慷慨的英勇就义，或者是顽强的抗争坚持，却没有一个人，像叶修这样，所念所想全是自己的爱人。
在这场名为爱情与宿命的孽障里，我看过那么多的人，他们拼尽一切只为一个触碰不到的结局，他们燃烧掉一切也等不来一个好的结局，他们与命运抗争却输的一败涂地，高高垒起的尸骸上，鲜血淋漓。却还是有一批又一批的人，前仆后继，即使粉身碎骨，也只当做是献祭。
唯有叶修，他沿着宿命的轨迹却不盲从，以爱之名却不桎梏，以最温柔的姿态拥抱一切，然后画下生命的归宿。
抬起头，纯白的天花板，像是叶修的笑容。
你后悔吗，我突然很想问他。
我不后悔，今生今世也不会。

“你要把这封信给黄少天吗？”我问喻文州。
“如果可以的话，你能帮我吗？”喻文州说，“我猜少天不会想见我的。”
“好吧。”我耸耸肩，“反正我就是闲人一个，无所谓的。”
“谢谢。”喻文州说，庄重的语气。
“那我走啦，再见。”我想了想，说，“是真的再见了。”
“再见。”喻文州说。

我走出酒店，发现我并不知道黄少天在哪里。但是我觉得黄少天在苏黎世会去的地方不多，所以我去了邀请赛的比赛场馆，在场馆外找了个地方搭了个椅子，坐下来安静的等。
等到我都快趴在地上睡着了，这才看到远处，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正在走近，带着帽子，鬼鬼祟祟的样子。
今晚有比赛，所以场馆外的人不少，但是外国人对于亚洲人长相的辨识度实在太低，没有一个人认出来黄少天。我逆着人群走到他身边，拍拍他的肩膀。
“谁？”黄少天反射性想跑，却被人群阻挡了去路。
“我啦。”我打着呵欠说。
“你不是说再也不见的吗？”黄少天怀疑道。
“我也想的啊，但是有一个人拜托我给你个东西，很重要的样子，所以我必须要来。”我说。
“什么东西？”黄少天问。
“一封信。”
“……谁给的？”
“叶修。”
“……”

“我不要。”黄少天突然说，转身想走。
“别这样啦黄少。”我说，“你明明知道叶修当初是骗你的……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黄少天的语气有着微微的颤抖。
“你知道。”我笑笑说，“你比任何人都清楚。”
黄少天的瞳孔，漆黑一片，即使场馆内灯火通明，也不曾有一点光芒进入他的眼内。我把信递给他，笑着后退：“这下子，是真的再也不见啦，不骗你。”
我隐入人群，随着人群起伏，感觉像是在漂流一样，没有方向，也不需要方向，命运会将我带到该去的地方。

在我看不见的地方，黄少天拆开了信。
信上的字体，不好看，但是却一笔一划工工整整，非常的用心。
信上写着：
少天，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，已经是我去世一年多了吧。
当初我很用心的想要让你离开我身边，现在看来，还是失败了对吧？
先说一句，对不起。
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，里面的主角得了绝症，总是会埋怨着命运的不公平，努力的去和命运抗争。
但是，我从来都没有怨恨过命运，怨恨过这个世界。
因为它让我们在一起，给了我一生中最好的时光。
唯一遗憾的是，明明得到了你，却在踏遍了万水千山之后，不能与你白首。
我不是擅长表达感情的人，但是我想认真的说一句，我很爱你。
比爱荣耀，都更要爱你。
我从来没有想过，即使我已经那样对你，你依然选择相信我。我想即使是死的那一刻，我都会觉得，我是幸福的。
所以不要觉得不甘心，不要觉得不公平，我们已经得到了很大的垂青，好好活下去。
即使我已经离去，但是我会在你身边，陪伴着你。
我一直都感谢命运，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，让我们在一起。
这是我一生中，最美好的事。


八月街头的风吹过黄少天的耳畔，像是小提琴的舒展，川流不息的人群中，他的泪水忽然爆发。
好像回到了那一年，蓝雨夺冠的那个夏天，黄少天看着叶修的笑容，一注目就是一生。
泪水迷蒙了眼睛，模模糊糊之中，黄少天看见一个身影，叼着烟，穿过人群与他相望。
周围的景物瞬间静止，他看见那个人的唇形，闻到那个人身上传来的熟悉的味道，纠缠着时光错成一团，光影遍地，终于撒成璀璨的霓虹，升上天空，绽放开温柔的花朵。
那个人说：“少天，好久不见。”
黄少天的脸上扬起笑容，他张开双臂，像是投入那个人的怀抱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
他说：“叶修，好久不见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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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少天：
最近我开始周游世界，一个人到处逛着。
原来世界真的很大，很多地方都非常的漂亮。
但是我有时候，会突然看看天空，看看身后的转角，看看路边的小猫，停下来，去注意着周围的一切。
我会想，那是你吗？叶修。
很多人讨厌被束缚，但是我们从出生到死亡，就注定了要生活在一个又一个套子里，被无数的规则圈着，被无数的人套着，怎样也无法解开。
但我心甘情愿走进你的局，叶修，只要那是你所想的，我必为你成就。
我们的故事，永远都不会被外界所知晓，却能在自己的港湾里，写就一本书，足以陪伴我走过我的一生。
即使以后消亡，即使以后毁灭，但是它早已记载在广阔天地之间，不会随着时间而消失，归雁带走它，流水带走它，秋叶带走它，弦月带走它，它会扎根在我心中，会逐渐源远流长。
永落的不朽。
叶修，我很想你，很想见你。
你会出现的吧？

又：我的SCH医生老是打我电话催我找他，我好想换个号码，但是这样的话，你就不知道了，所以还是不换了吧。

Fin——

后面的话：终于写完了……心累
本来想着治愈向结果写成了致郁向？！
感谢给过我评价的人，谢谢你们。
我所定义的be，不是生离死别，而是带着误会生离死别。所以这篇文在我的意识里，不算be，当然也不是多he就是了。
之后的文会保持以前的风格的，这种虐的简直虐伤我。
以上=3=
另外本文的名字跟内容好像没有关系……只是我喜欢米兰昆德拉而已……
鞠躬